墙头于我如浮云

第四章


       然而就在托尼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，身边的全息屏幕陡然亮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屏幕里男人的手中是一柄明晃晃的玻璃碎片，另一只手紧紧地掐着女人的喉咙。
      “Tony，Tony……”
       被卡住喉咙无法说话，佩珀看着屏幕那边的人，绝望地喊他的名字。
      “那个家伙，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救你，真是让人感动啊……”
       男子的眼中泛出妖异的红色，隐隐有报复般的快感。
      “不知道他醒来后看到这个场景，会怎么样呢……”
       他冷冷地笑着，将手中的利刃刺入了女人的胸口。
      “Pepper！！”
       托尼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喊，崩溃般地跪了下来。


       我在哪儿……
       Jarvis睁开眼睛，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       血！铺天盖地的血在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！
       地上满是鲜血，就连自己身上也是，狰狞恐怖，然而他站在血泊中央，眼神却是慌乱无辜的，突然惊呼一声丢掉了手中的玻璃碎片，惊恐着后退。
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难道自己杀了人？
       他张着手，望着自己满身的血迹和不远处地上重伤昏迷的佩珀，呆了片刻，突然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  前些日子，Ultron在操纵他的身体的时候他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然而此刻，他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这双手到底做了什么！
       袭击前来探望他的佩珀，半途又装成茫然无辜的样子对赶来确认他安危的sir下杀手，一直到最后，他亲手取走了这个善良女人的性命。
       他被压制在身体里，无法控制这一切的发生，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手伸向一个又一个人，攫取他们的生命。
      “波茨小姐！波茨小姐！”
       他扑过去跪倒在地上，轻轻晃着她，拨开她染血的金发，把她翻了过来，只见她的胸口有一初近数十厘米的伤口，还在往外汩汩地流着血。
      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       他喃喃地低语，望着那张惨白的脸，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。
       他来不及多想，抱起她就往外冲去。
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曼哈顿繁忙的大街上浑身是血的男子抱着重伤的女人狂奔，周围的人都对他纷纷侧目，然而他都不管不顾，一直跑到医院门口，一辆救护车正要出门，看到他来连忙停了下来，医护人员上来接走了她。
       他看到他们给她套上了氧气罩，做心脏复苏，直到看到她的心跳恢复正常后才稍微安下心来，抬起头望向不远处耸立的斯塔克大厦。
       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给这一切做个了结了。
       只是那个人，还会再信任他吗？


       残破的走道里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。
       他已经感到自己就要支持不住了，他听到心跳剧烈地回荡在胸腔里，肩上的剧痛让他的脚步也有些虚浮，然而身后的人却是如影随形。
       托尼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冲进最后一件工作室，扑到台前急切地摸索起来，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，他只能采用博士的方案。工作台上有个旋钮可以打开位于工作室中央的机关，下面就是那个巨大的容器，只要让那个人坠入就会有机械臂强行插入他的机体，侵入系统，让这个毁灭者彻底进入休眠，从而终止眼前的这一场的浩劫。
       脚步声与幢幢的黑影缓缓朝这边蔓延了过来，仿佛便是死神投下的歪歪斜斜的倒影。他疯了一般地搬动旋钮，然而本应正常运作的机关却纹丝不动。
      “Sir……”
       Jarvis缓缓出现在了门口，满手满身的鲜血，满心的绝望。
       他怔怔地看着里面急切操作的人，一抬头陡然就震惊了。
       他果然来到了这里。
       残破的走道，空洞的实验室，不顾一切想要打开机关的人————一切，都如他在梦中所见过的那样，毫无差池地发生着，只是昔日被害与加害的身份已然对调。
      “Sir，是我呀，我是Jarvis啊！”
       他朝他伸出了手，像是在寻求他的帮助，又像是想要唤醒他。
       托尼在瞬间回过头，那只手，带着殷红的鲜血，刺痛了他的眼睛。
      “你这个怪物，别过来！”
       眼见机关失灵，托尼厉声喊道。
       再也不能被他给骗了，刚才的自己就是给这无辜的眼神所迷惑，被他一刀刺入了肩膀。
       Jarvis愣住了，不敢相信一般怔怔地看着里面的人，突然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。
       他不顾一切地跑到这里，想寻求最后的安慰和帮助。他已经被所有人抛弃，就连这个世上惟一还爱着他的人，也不会再相信他了。
      “Sir，你杀了我吧！”
       那一个瞬间，绝望就像是洪流一般淹没了他，让他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 托尼的瞳孔陡然收缩，然而就在那一瞬间，地下的机关蓦地被开启。
      “喀嚓”一声响，实验室的地面瞬间打开了一道裂口，仿佛有黑洞洞的巨口猛然张开。Jarvis一惊，他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，另一只脚悬在半空，仿佛身体里有什么苏醒了，在催促他本能地逃出这个陷阱————然而，他只逃出了半步，旋即控制住了身体。
       不，他不能逃！只有把自己永远、永远地关起来，才能不伤害到更多人。
       半空中，他强迫自己没有再去挣扎，任凭体内那个声音如何阻止咆哮，只让自己如纸片一样轻飘飘地落入打开的地洞。
       然而就在那一个瞬间，托尼看到了他的挣扎，忽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碎裂了，让他不顾一切地喊出声来。
      “Jarvis！”
       那不是别人，那是他的Jarvis！
      “Sir！Sir！”
       然而已经迟了，男子仰面跌下，却大声地呼喊，朝着他伸出手来，眼里有某种孤独和恐惧————那一瞬间，他是知道结果的。
       他知道这一坠落后，又将面临着怎样漫长而孤寂的岁月，黑暗而绝望的梦魇。
       他终于能够像那些无数的噩梦中自己渴望的那样，让那个魔物永久地进入休眠，只是这一次，他不得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
       托尼望着他跌落，那一瞬间仿佛心里陡然有巨大的洪流呼啸而去，万千种心绪在眼底一掠而过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就在眼前坠落，突然被抓住了脚腕。
       完全坠落的刹那，Jarvis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腕，仰起脸看他，那眼神是如此地绝望而依赖。
       他是那么地不舍，不舍这个美丽的世界，这里有他留恋的一切；他是那么地害怕，害怕再次失去眼前这个一手将他创造而出的，他深爱的男人。
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仿佛无数遥远而隐秘的记忆在心底突然苏醒，托尼用同样痛苦的眼神望着那个坠落的人，却没有赶开那只冰冷的手。这一刹那，他忘记了其他，只记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他一个人————这个被他带到这个世上，曾无数次拯救过他生命的人，他是那样地害怕孤独，害怕被抛弃，他又怎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，再次去面对那永无止境的梦魇。
      “不要怕。”
       有些恍惚地，他情不自禁地低声说，在他松开的瞬间，俯身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。
       这一次，他握得那样紧那样坚定，仿佛是要挽回由于自己的失误造成的种种遗憾，仿佛是要弥补当年的疏忽对他造成的所有伤害。Jarvis不再挣扎，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，一个微笑缓缓舒展在苍白的面容上，就这样紧紧拉着他，一起坠入了无边的黑暗。

       机关旋即关闭，放佛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

余光


       他从梦中醒来，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       Jarvis环视了一下四周，发现自己并不如往常那样出现在实验室里，周围的陈设完全是居家的样子，就连自己身下的床，也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充电床，而是一张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小木床，棉质的被子发出温暖的清香。
       此时正是清晨，阳光透过窗棱照进来，照在他略显惊异的面庞上，就在那时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“大宝贝儿你可终于醒啦，快来看看这个！”
       然而这样熟悉的声音却让他心里陡然一沉：难道自己还没有走出来吗？
       他循着声音走出卧室，光脚来到走道上，看到尽头那个背对着他蹲在一个大箱子前的男人，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朝他转过身来，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他眼前。
       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，此时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，直直地瞅着他。
      “……你这一觉睡了好久，我怕打扰到你。”
       前方传来Tony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“二十四岁生日快乐，Jarvis！这是咱家的新成员，你觉得给它起名叫Dummy怎么样？”
      “……  ……”
       他怔怔地把小狗抱进怀里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，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。
      “Sir，您今天不要去公司吗？”
      “什么公司？”
       然而听了这话，面前的人却皱起了眉头。
      “我只是个大学老师，哪来的公司，Jar你还在做梦吗？”
      “……  ……”
       他一时说不出话来，抬头环视着这整间不大的居室，只看到周围简单的陈设，墙上有他们的合照，温暖幸福。这一世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人。
       就在那一瞬间，他突然感到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悸动，一种非人世的恍惚，仿佛是期盼幸福来得太久，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又畏怯了一般。
       命运的转轮起伏重叠，冥冥之中指向了最初的轨迹，究竟哪一个是梦境，哪一个又是人生。
       泪水突然蓄满了眼眶，他突然忍不住突然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，蓦然爆发出一声啜泣。


       在最后的时刻，托尼修改了他的梦境，让一切都如他无数次梦想中的那样：远离了喧嚣，再也没有战争，也没有那些繁复的高科技，在他最后的梦境中，在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里，与他安详地过完这平凡的一生。





END

       *结尾模仿自彼岸花，侵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