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景为斯维因因孤立无援战死于普雷希典之役,故事发生在他死亡之后,复活之前。
弗拉基米尔将他从战场上带了回来。
当我们终以枯骨相见
荒草朝着一个方向疯长,夕阳落在草尖上,天地间疾走的狂风将浮云吹成仓促的模样,怀中的男人安静地沉睡。
他是那样地安静,安静到不正常,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,像是回到了大地的深处。左臂空空荡荡,折裂的右腿垂落下来,如同一具断线的偶人。
他已经死去很久了。
一只乌鸦从一棵枯树的枝桠上腾空而起,弗拉基米尔抬起头,望向北方倾斜的天空。
时年不详,战争笼罩着辽阔的疆域。
山河一夕间破裂,藏青色的山峦起伏重叠,掩不住万里狼烟。
死亡沿着山脉河流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向前推进,巨浪般地湮没一切。
鲜血领主的古堡歪歪斜斜地伫立在荒原尽头,哥特式的尖顶稀疏地插入苍穹,像是死人伸向天空的手。
古堡内年久失修,男人的脚步声寂静地传荡在这一整个巨大的空间里如同空谷回响。弗拉基米尔最终将他放在石台中央,天光从堡垒的穹顶散落下来,落在那人苍白的面容上,灰烬在黯淡的光线里纷纷扬扬。
他注视着他,良久,蓦然抬手拭去他额角上一枚凝固的血珠,下意识地放到唇边舔了舔,粘稠而苦涩。
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人,在他还是个鲜活的生命的时候。那大概是在十年前吧,他现身在诺克萨斯一场高级的宴会上,那时的他刚从恕瑞玛战场上胜利归来,年轻的将领,意气风发,他的谦虚里深藏着惊世的才华,恭逊背后是难掩的骄傲。会场的人们沉浸在一片觥筹交错中,而他站在那里,像一个安静的神祇。
.........不不不,还要再早一些,再早一些。
他曾窥探过他的少年时期,陪伴他读书受业,观摩他习武练剑:他黑色的头发用丝带高高地束起,剑法大气而流畅,如同一只翻飞的夜鸦。雪亮的剑光遥映着夕阳,最终落入他黑如金墨的深瞳中。
...... ......
再后来,他又见了他多少面呢,大概多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吧。自己像是一个幽魂般用疲惫的双眼看这个世界,那么多鲜活的灵魂在他的眼中只如一缕缕苍白的烟云,繁华过眼,锦绣成灰,他曾只对那一个人沉醉。他看过他所有的时光和全部的生命,看过他经历战争与荣耀,看过他承受背叛与死亡,看过他走过巅峰与低谷,他看着时间爬上他的面容,看着岁月沉淀在他的眼底,那曾是他的希望之火,是他的生命之源。
人类啊,人类。他们是多么的脆弱,又是多么的美丽,他曾向往这短暂的生命,那种刹那绽放、又转瞬即逝的光华,是多么美妙啊。
回过神来的弗拉基米尔发现自己正吻着他的唇,然而那双昔日以尖酸刻薄著名的双唇此时却冰冷如同凝固的雪,不暝的双目越过他的肩膀,直直地望向空无一物的穹顶,他死的并不安详。
弗拉基米尔曾幻想过无数种拥有他的方式,然而最终却是死亡将他送到了自己身旁。
他的乌鸦们还徘徊在堡垒的角落,徘徊在空荡荡的窗前,羽翼遮盖了残留的一点夕阳,仿佛一次静默的悼念,仿佛一场盛大的送葬。
生命终究不过一场幻影,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恒。生前的你于我不过过客一场,死后的你才是我最后的归乡。
弗拉基米尔最终抱起那具冰冷的躯体,去了更深的房间。那儿是他长眠的地方,有他宽大的卧床。
他将躯体轻轻放进棺材里,他是那么地小心,像是生怕惊扰了他的梦境,虽然那也许并不是什么好的梦境。
最后,他自己也在棺材里缓慢躺下,合上了棺盖。
仅存的一点天光终于也尽数湮灭了。
世界再次归于黑暗,浮生苦短,长夜漫漫,只有沉默的你与我作伴。
全文完